“非请莫入”的论坛
从刚加入的新人到种植熟手，阎林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。
两年前，一位熟识的网友，神秘地给了他一个论坛网址和进入论坛的邀请码。打开网站，几个卡通人物在页面上飞行，阎林以为是个飞行员交流论坛。在网友暗示下，他才发现这里是交流大麻信息的平台。
从选种子到购买设备，从加工制作到如何吸食，阎林成长的每一步都有熟手义务指导，这让他感受到了“组织的温暖”。
每当阎林遇到难题在论坛上发帖，很快便会得到回复，即使阎林与他们互不相识。在论坛的“种植板块”，早有前辈们总结出的种植教程。“教程里有大麻生长各阶段会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解决办法。”阎林说，教程不仅有文字版的还有视频。
很快，阎林便成为一个资深“农夫”，不仅拥有了稳定客户，还在论坛上通过站内信，手把手教会了几个新人种植大麻的技术。徐州一位“农夫”告诉记者，原本“飞行中国”是一群“飞行员”交流“飞行”感受的论坛，后来随着人数的增加变成了毒品交易论坛，论坛最终也被黑客攻击而瘫痪，直到2012年6月份才重新开张。网站管理员自称服务器在美国，但据消息人士推测其坐标在西安。
阎林加入“飞行中国”时，恰逢网站被攻击瘫痪后重新恢复。网站管理者提高了人员进入门槛，开始限制申请，只有获得邀请码才能注册成为会员并进入论坛，而邀请码只有论坛上“金钱”超过100的会员才可申请。只要会员有足够“金钱”就可邀请多位新人加入，“金钱”则可通过发帖、评论、投票等方式获得。
网站管理员自称“空管局”，约束着农夫和飞行员的行为。论坛重新开张后，“空管局”不仅提高了论坛准入资格，还在论坛开展了“禁毒行动”：禁止直接在论坛里交易“燃料”生意，否则就要被关到“小黑屋”，网友之间用邮件和私信买卖“燃料”。但实行邀请码制度并没使“准入”成为难题，有精明的“飞行员”甚至还做起了这门生意，只要花50元钱便可轻易拿到论坛邀请码。在淘宝网上输入“飞行中国”，就可找到一家售卖该论坛邀请码的店铺，注册资料显示店家位于西安，付款后便可自动提取论坛邀请码。
从种子到“燃料”
在这个论坛里，很多人和阎林一样只种大麻，因为“大麻的风险较低”。论坛内的前辈还告诉他，“在一些地区种大麻是被允许的”，这也让阎林倍感安慰。
大麻的主要成分是四氢大麻酚（简称THC），大量吸食后对人的中枢神经产生作用，严重者会导致精神堕落，丧失工作能力。在我国，大麻属严格控制的违禁品，刑法和禁毒法均明令禁止种植大麻植物。
最初，阎林种植的“种子”是论坛内一名“农夫”免费赠予的。现在，阎林主要从国外“种子城”网站上选购种子。“多数农夫都是从国外网站上购买种子，国外有专门的种子研究室培育大麻新品种，”阎林说，“国外种子一般通过国际快递邮寄到‘农夫’手里，价格不到100元。”一家瑞士种子公司还在“飞行中国”里做起了广告，“发种子的快递和普通快递一样，别人无法分辨”。
济南90后大学生武某强，在种子城购买种子后将大麻种在了学校后山，最终被济南警方抓获。武某强案的判决书显示，2013年5月，武某强花了2000多元从种子城邮购了十多粒种子。之后，他在家里种了1株，在学校后山种了2株，在济南市天桥区的一个苗圃地里种了7株。4个月后，他种植的大麻长到2米多高。有人问起时，他就以“外国的香草”来敷衍。收获后，他开始制作卷烟并用微信联系买家，价格为每克五六十元。
知情人告诉记者，武某强是在一个叫“飞草堂”的QQ群里学习相关经验的，“飞草堂”中的多数网友都是“飞行中国”的资深用户。“飞草堂”QQ群是“飞行中国”会员在豆瓣上组织建立起来的，其成员最多时达130多人。和“飞行中国”一样，成员们主要在群里交流种植经验、分享大麻交易信息。
“飞行中国”里不仅有像武某强这样自产自销的“小户”，还有铤而走险成为种植“大户”的人。他们不仅种植规模大，且主要将货“批发”给中介，再由中介分销。“飞行中国”论坛里农夫们展示的照片信息显示，有人在郊区租一栋200-300平方米的房子种植，也有人直接在家里的房顶上或郊外种植。
“大户”当然能挣大钱，但风险极高。2013年夏天，深圳宝安区一种植“大户”被警察带走，被带走的还有733株大麻原植物和大麻7542克。公安机关的案卷显示，2013年年初后，深圳本地人龚某在宝安区黄金洞第五工业区内租赁一层楼种植大麻。收获后，他雇人将大麻运至香港贩卖。
“福利”与“规则”
龚某这样的大户靠走私，阎林这样的小户是借助快递贩卖。每当“燃料”收获，阎林就会拍下照片发在论坛上，通过论坛站内信或邮箱的方式联系客户，“我只卖给老顾客”。这也使他从未出事。
借助快捷的物流系统，阎林将“燃料”密封塞入廉价茶叶中，以邮寄茶叶的方式将大麻变现。“一平米的空间可种四五株，为安全起见，阳台剩下的空间还可再种上花花草草”。
据阎林称，种上四五株，收成好时收入可达数万元。而每株大麻经历种子——育苗——生长——收获后，成本仅300到500元。
“成熟的室内种植一年可收获四次，每株产量在50-200克之间，”在论坛潜水两年的何慧说，“按市场价来算，种一株就能获利近万元。”何慧说暴利是许多人冒险种植大麻的主要原因。
“飞行中国”论坛上还专门开辟了使用报告板，买家给予卖家大麻吸食后的好评或差评。
有些卖家为获得更多关注，会在这里发些“福利”，只要在一定时间内跟帖，便会得到发帖人免费赠送的大麻。记者发现，这个论坛里，“良草铺”、“飞机兔子”、“郑掌柜”等是颇受欢迎的卖家。
“结了麻籽喂鸽子”
作为论坛管理者，“空管局”设置了专门信息监察员和审核员，负责审核会员所发的帖子。平时，他们凭借敏锐的嗅觉观察周围的一切，风声紧时就把网站关闭注册。
2013年4月，有媒体报道“网购大麻100元1克，3日送上门”的新闻，这让“空管局”高度紧张，“论坛目前关闭注册，具体什么时候开放注册，再通知”。
除买卖大麻和交流吸食经验，论坛上还经常分享一些“农夫”和“飞行员”们如何躲避规则的“攻略”。“如何把燃料带上飞机？”有人问。“我上次是包在塑料袋里捏成一个团，外面裹口香糖嚼着过的安检。”“放在避孕套里拿细线扎好吞下去，把绳子的另一端拴在牙缝比较大的牙齿上，过安检别老咧嘴乐就成。”论坛内，大家纷纷为发帖人出主意。
当然，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如何应对警察。论坛还推出了《飞行员法律指南》，指南从吸食、持有、容留、种植、立功这五个环节列出了相关法律指南，并总结出了一系列面对警察的话术。
在这个指南里，法律被当做儿戏一样。指南谈到种植大麻如何应对时说，“理论上种植500株才构成犯罪”。如果警察盘问，就说是“结了麻籽喂鸽子”。
早在2001年，联合国麻醉品管理局就向全球发出警告：毒品正通过互联网销售，私人聊天室正被毒品商利用，人们在互联网上正面临毒品威胁。2011年10月，公安部指挥全国公安机关开展统一行动，成功破获利用网络虚拟平台进行涉毒犯罪的“8·31”特大网络吸贩毒案为代表的网络涉毒案件。该案涉及全国31个省份，破获制贩毒案件496起，缴获毒品308.3千克，查获涉毒违法犯罪嫌疑人员12125名。
禁毒日的口号是“参与禁毒斗争，构建和谐社会”。每逢这一天，一名叫“豹子”的飞行员就会在论坛里动员大家起来斗争，“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被斗败呢”。